僵尸一词由来已久,在广义上讲,人死后血液凝固,就可以称为僵尸。但在小说、话本的塑造和影响下,逐步为僵尸赋予了鬼怪的元素,并不断演化和细分。
在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说僵尸的形成有两种,一种是刚死不久,受到邪物侵入,暴起伤人的;还有一种是久葬不腐,变成鬼怪的。第一种其实并不能怪“僵尸”,他本身并没有善恶,所做只是受外部因素所致,下面咱们重点聊聊第二种。
早期的僵尸形象,多是忠臣良将和有德之人,比如《三十国春秋》中记载,东晋时的宰相卞壶,为人忠正,被反贼杀害后,尸体面色如生,指甲还能一直生长;更有名的还有唐代大画家颜真卿,他死后棺材都腐烂了,但尸体仍栩栩如生,来印示他们的忠义。
其他的,诸如各朝代的王侯将相,很多都追求自己死后不腐,以实现羽化飞升的梦想;甚者还有传僵尸肉可以治病的,在《旧五代史》中说,唐末名将朱瑾被杀后,尸体不坏,老百姓就把坟头的土拿回家煎药吃,大家就都百病全消了。
这一时期,僵尸还没有害人、伤人的记录,以中性和正面形象居多。但从清朝初期开始,僵尸的形象突然产生了大的变动,出现了大量僵尸作祟的传说,也奠定了如今很多人,对僵尸的恐怖印象。
最知名的可能是九叔电影中,身穿清朝官服的僵尸形象。而且僵尸在清初也有了等级之别,在《子不语》中,就划分出了八个等级,道行从低到高排列,依次是紫僵、白僵、绿僵、毛僵、飞僵、游尸、伏尸和不化骨等,此外还有诸如红僵、黑僵、黄僵等记录。
《僵尸先生》 剧照
形象也脱离了人的样子,记载中白僵的形象,就是浑身长满了白毛,眼珠呈朱砂色,手指像铁钩,满口长满獠牙。这样的形象就和鬼怪差不多了。
这里多说一下,所谓的白、红、绿、黑并不是指僵尸的肤色,而是说他们身上的毛色。那么,为什么大部分僵尸都要长毛呢?
梅雨季
这和作者们的地域大有关系,比如写《子不语》的袁枚是浙江人;写《右台仙馆笔记》的俞樾也是浙江人,写《高辛砚斋杂著》的俞凤翰还是浙江人。我们知道,长三角地区一入梅雨季,衣服和皮革生“毛”是司空见惯的,这些南方的作者极有可能,把这些生活常识,加入到了自己的故事创作中。
除了长毛外,更有长出翅膀的飞僵。传说中,飞僵上半身有兽毛,下半身长着鸟羽,能在空中飞翔,专门抓小孩子吃中国第一个僵尸,貌似都已经有了些仙妖的属性。
谈到此处,就引出了僵尸中最顶尖的两种存在,一个是旱魃,一个金毛吼,他们的出现,让僵尸从志怪,升级到了神话体系。
在《说文解字》中说,魃是一种旱鬼,只要他到的地方,都会引发大旱,形成千里赤地。把魃和僵尸关联起来,大致起源于宋代。传说,和州一个知府被鬼物缠身,就请了个道士驱鬼,道士让人在府中四处洒水,发现有一处地方,水倒上去立刻就干了,掘开后有一具僵而不腐的尸体。
在旱魃的传说出现后,也引发了一个恶劣的风俗,就是“打旱骨桩”。从明代开始,民间兴起了盗墓之风,旱魃恰为这样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。在河南、河北地区,每当大旱,别有用心的人,往往借抗旱的名义,聚众掘墓,其中不乏泄私愤和发横财的。
虽然官方对这样的行为,也会有所制止,但在被旱情逼红眼的农民那里,根本无济于事。后来官府也没辙了,就出台了一些折中的办法。比如,要求百姓把挖掘出的僵尸,交由官府验明正身后,才可以焚烧。
而把旱魃附会成黄帝的女儿“女魃”(即天女),我猜可能是为了让旱魃,更好的融入到中国的神魔体系吧。
西游记中的金毛吼
而将吼和僵尸关联,则出现的更晚。清末《洞灵续志》中记载,咸丰时期福建大旱数月,突然有一天,阴云密布,远远看去,天空中出现了数条天龙,与一个金色怪物大战,之后便天降大雨。第二天,乡民报告,说山谷中有一只死去的金毛兽,同时,数百个坟墓被雷劈开,山谷的树上则挂满了焦黑的尸体。
金毛吼能率领数千僵尸,与天龙大战,也说明了吼在僵尸中的超高地位。另说,金毛吼其实是观音的坐骑,而这样的传说,可能是民间为僵尸找的职业上升通道,毕竟神鬼狐妖都有自己的成长路径,即便僵尸很恐怖,但咱老百姓也不能厚此薄彼。
最后,我们还留了一个问题没解答,那就是为什么从清初开始,僵尸的形象就变得恐怖了呢?这里,博主试着给出两条理由。
一是,道教三魂七魄说的流行
魂魄图
在道教的《云笈七签》中说,人有三魂七魄,魂欲人生,而魄欲人死。大体意思是,魂是善的,而魄是恶的、蠢的。人死后,如果魄没有散干净,就会形成僵尸,所以僵尸只知道害人。
我们知道,从明清开始,道教逐步向统治者靠拢,在大型祭祀中深受皇权推崇,道教的理论也实现了与儒家、佛家的大融合,三魂七魄说也被民间创作大量吸收,而因此产生的僵尸害人说,对于当时南方地区“久殡不葬”的陋习,确有一定教化意义,并有可能激发出发了一个全新的职业“赶尸”。
二是,明末动乱引发的群体恐惧
所有恐惧都来自于现实的投影。生活在明末清初的老百姓,可能正处于这样的群体恐惧中,不夸张的说,那一时期真的是尸横遍野,哀鸿遍地,死人和尸体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。
从1615-1675,全球经历了一个小冰期,明帝国出接连出现了的大旱和瘟疫;再有就是清兵的大肆屠戮,扬州十日屠80万、嘉定三屠10万;农民军张献忠的部队,更是把一个四川杀的十室九空。无休止的战乱和天灾,几乎让老百姓没了活路。
在这样巨大的恐惧中,人们极度需要一个假想的形象,作为自己恐惧的宣泄口。而那个时候什么最多?对,“尸体”最多,而且僵尸是一种介于虚无的鬼怪,和人之间的实体,能够得着,也容易联想,是老百姓的群体恐惧,从抽象到具象的替代品。
在《聊斋》中有一则小故事,在山东“于七起义”后,清军进行了连坐,在莱阳大肆屠杀了十几万百姓。一个叫李华龙的人,为了躲避兵灾,就想趁夜抛出城,但半路碰上了清兵,他赶忙躺在了一堆死尸中。
等巡逻的清兵过去后,刚起身的李华龙,却看到周围的死尸都站起来了,还说着:“野狗子要来了,怎么办?”说完,啪啪又都躺下了,李华龙也赶紧躺下,这时候远处跑来一只狗头人身的怪物,开始吃地上僵尸的脑袋。
等怪物到李华龙身边,他从身旁摸起一块大石头,砸向了怪物的头,不仅吓跑了怪物,还打掉了它的两根牙齿。当他拿着牙齿中国第一个僵尸,问人这是什么怪物时,却没人能说清楚。
从这个故事中,我们不难看出蒲松龄的愤怒,在那样一个动乱的年代,老百姓对兵灾的恐惧,要远远大于对怪物的恐惧。
《开心鬼救开心鬼》海报
今天我们聊僵尸,但也不止于僵尸。当历史的苦难逐渐散去,曾经真实的恐惧,也已经化作了大众文化消费的一羽,僵尸形象也更加多元。在我们体验和消费过后,假若能生出一点会有岁稔,应该也算是对古人的一丝慰藉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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